“我娘是个南北行货郎家的女儿,言语风趣,行事爽快,即便因父亲败落家产后生活拮据,她也常笑着开解,与我说笑,那时我不过七八岁上下,读书有些模样,师范让我少帮衬家中做事分心,多将心思落在书本上,往后考取功名才是正事。我娘听了,再不让我做些补贴家用的活计,一切都自己揽在身上,夜里我挑灯读书,她就在一旁替人做绣活,只要父亲在外头耍酒不回来,我和娘的生活就是这样平淡温馨。”

沈宜不是多言的人,这些话,比梁道玄认识沈宜这些年他说得还要多。

对别人隐私与过去的好奇可以有,但不必执着,而沈宜想说,梁道玄就静静地听,二人站在一片废墟前,火苗最后挣扎的噼啪和房屋碎散的窸窣伴着沈宜比烟尘还轻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父亲曾对你说,是母亲持家不当才导致他家业惨淡,我那日失态却未解释,因也不知该如何说。其实想想,这样的话就和史书中那些皇帝作恶怪红颜祸水又有何区别?旁人不懂,国舅心如明澈,如何不知?只是周全我的面子不愿多提,我一个残缺之人还能得此顾及,即便心硬如石,也已然感激。”

“你父亲的样子,也不像他说得那样有守业之能。”

这是梁道玄的心里话。

沈宜忽得笑了:“什么业,半间和人同赁的铺面,卖些收来的山货,赚得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要是游手好闲不肯辛苦,自然维持不下去。我娘提出让他出去收货,家里不雇伙计节省开支,她自己看铺子做买卖,结果被我父亲一巴掌打在地上,说她支走自己,是为了偷人方便。其实不是,他只是面子挂不住。他不善经营,不懂和客人来往的言辞之道,而我母亲恰巧从小耳濡目染,言语可亲可厚收放自如,但凡她不得已路面看铺或者和上下买卖家打交道的,无人不夸,这便伤到我父亲那可怜的自尊心,更是不许她外头见人了。”

“后来你父亲欠了一笔债关了大狱,是多少银子?”

“整一百两。”沈宜抬手捻开一团灰尘,“抵押了铺面后,仍旧不够,他有抵了我家的郊外的小屋,这些银子,他说是和人一起走外山河道,做大买卖,实际上走出去家里的小镇二十里,他就害怕了,躲在一处暗门子,吃喝嫖赌,给银子挥霍光了让人打出来,待到收债的日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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