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七月初,帝京最热得人心发慌的日子还差几步方至,初夏茵茵细风里,浸润着昨夜雨水的清凉,宫内甬道的小片积水都是慢慢得干,轻盈缓慢的日子,大抵如此。

可惜,自前朝走到中朝的路仍旧因不断的宫人大臣看得人焦虑,唯有梁道玄走得轻巧——毕竟他去中朝是见妹妹和外甥,即便带着公事,也走出两肋生风的轻快与闲适。

梁道玄从崇宁四年入政事堂参知政事,到如今崇宁十年,六年间这条路不知走了多少次,也有满怀心事,也有烦心愁绪,但只要目的地有亲人,他都不觉宫墙森严,万事难当。

然而,初夏午后,正过午时,潮润渐渐转为溽热,今日的事态,让他脚步惶急,心情烦乱。

早晨他照常去政事堂议事,午膳没吃几口,就有宫中太监通传,只说太后急着找国舅,是皇帝的事情,他撂下筷子与梅宰执说了一声,当即入宫。

霖儿出了什么事?

病了?那应该先找太医,找他大概不是病的问题。

作顽劣难驯之举?十岁以后,这两年小外甥渐渐开始符合梁道玄对这个年纪男孩子的刻板印象:顽皮且精力旺盛,一天到晚,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儿,上蹿下跳,对什么都好奇,而且有无畏的担子去执行。可是前两年小孩子顽皮已经被妹妹制裁得非常老实,这段时间也算听话,况且小外甥虽然淘气,但绝对孝顺,日常琐事妹妹全能管治,为什么要叫他入宫?

难道是有了什么秘而不宣之事,必须妹妹和自己亲自面授,才能处置?

不会是小外甥……

天啊!梁道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小跑,三十几岁的人,慌慌张张入了仪英殿,看得门外恭候的沈宜都愣了愣。

“国舅,您……慢一些,太后和圣上都在内殿。”沈宜示意身旁小太监传讯梁道玄的到来,再招呼人递来一杯茶,“您先缓一缓。”

“圣上出什么事了?”梁道玄也不喝茶,瞪大眼睛问。

沈宜被他看得十分莫名,须臾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国舅,您进去就知道了。”

沈宜还能笑得出来,应该……没什么事吧?

梁道玄发觉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联想能力愈发变强,而且总是会往坏了想,当真教人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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