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梁道玄来说,最难的不是求生,而是求生的同时避开搜寻自己的州府军士卒。

自他一天前醒来,整个人挂架在一棵老栎树的枝干上,浑身被从细小到强烈不同疼痛侵袭,经过空白至清醒,看见了树下浑浊的慈鹿江支流和意识到危机的处境。

他是被人推下山崖灭口的。

当时的情形仍旧能清晰浮现在脑海,梁道玄腰上有防备万一的粗麻绳,营造地的绳子都浸过桐油,极其结实防水,不可能因为淋雨就变得软烂断裂,只可能是人为。而且在跌落时身后那一推,感觉分外明显,是他失去平衡的罪魁。

他所在的鹄雁山地带虽然山况复杂,但植被也茂密,在雨中脚下也没那么容易打滑,梁道玄非常确定自己踩得结实稳健才预备撤离,而后背上那巨大的力,就是阻碍他带着证据返回青宕城洗刷定阳王冤屈的罪魁。

可是此时此刻,他想得再清楚明白都没有用,活下去才是唯一要务。

在摇晃着自扼痛苦,勾住最粗的枝干时,梁道玄忽得听到一声呼唤。

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梁国舅!”

“梁少卿!”

……几处声音的重叠在山谷中激荡,再被慈鹿江震流的声音带远。

饥饿和口渴伴随身上每一块骨骼都在断裂般的疼痛催逼,让梁道玄很想答应而后被救。但理智告诉他,如果州府衙门要灭他的口,这时候的搜救就未必是真正的“搜救”。

于是他选择噤声,待到声音消失,才继续小心翼翼挪动身体。

多亏这条绳子,因在前端被人割断,还有很长的一段绑在梁道玄腰上,他爬伏在相对稳定的粗枝主干,捋到绳子头,确认尽头是平整的切削面,这是被极其锋利的武器一道斩断才可能有的痕迹。

这一边系在树干上,梁道玄看准地面位置,一点点沿着绳自降,最终踩在了松软的泥土中,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瘫软地上,肌肉的疼痛更甚。

好在方才他尝试移动,确认脊柱和内脏并没受伤,只是因从高处滚落,浑身上下都是磕碰外伤,有一处肋骨疼的厉害,但摸上去应该没有断掉,膝盖也被磕到,在找了个趁手的拐杖后,沿着山路进发,梁道玄走得一瘸一拐,朝阳一点点烤干烘热他淋雨后潮湿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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