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顷是在深夜醒来的。

一睁开眼,入目的是昏沉的天。今夜通阳城并未下雪,外间月色正明,将天地笼罩得一片净白。

沈顷已有许久未曾见过这样的天。

这样乌沉、这样黑蒙蒙的天。

在他的印象里,通常一闭眼即是日落黄昏,这天色再如何,也不会黑得这般透彻。如今睁眼看着这天色,竟让他怔了少时,男人伸出手,下意识地朝前摸了摸。

一片虚无。

空洞的虚无。

他还以为是幻觉。

毕竟在此之前,这样的黑夜都是属于那个男人的。

黑夜的阴暗,黑夜的空洞,黑夜的萧索,黑夜的欢愉。

沈顷抿抿唇,掩去眼中微弱的情绪,被桌上的字条吸引了目光。

是那个人的字。

龙飞凤舞,不成章法。

他缠绕着纱布的右手将其捻起,耐着性子,一字一字地读。

字条上记载了今日发生的事。

他们如今在何处,是如何来到薛府,又如何将薛松擒拿。

如今薛松被关押在那里,接下来他打算如何。

沈兰蘅字迹虽是潦草,可落笔时的述事却是井井有条。

沈顷看得清楚——

对方让他以自己的笔迹,写一封文书呈上。将薛松连同那些账本,一同押送至京都。

吃一堑长一智。

水牢的苦他算是没白吃。

沈顷提笔,在下面淡淡答了个:好。

接下来,沈兰蘅仍有打算。

他在书信上言,薛松贪污朝廷钱款,罪大恶极,薛氏全部家产理应充公。

通阳城常年饱受战乱,百姓苦不堪言,沈兰蘅提议,以薛氏家产,于城头济贫施粥。

沈顷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眉眼中的冷意化开,雪氅之人提笔,字迹端正遒劲:

——好。

这书信他像是匆匆所写,言语寥寥。

书信之上,沈兰蘅没有提及,他为何会在白天醒来,而理应在白日苏醒的沈顷,为何又会在黑夜里转醒。

只是在书信尾端,对方有作恳求。

暂时不要将二人时间颠倒之事告诉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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