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陈德宝等到了沐浴更衣结束的时家父女。

因只是私宴,时序没有穿那身司礼监掌印独有的蟒袍,而是换上一席内敛低调的玄色锦衣,圆领长襟,外绣暗金云纹,头戴幞头,腰佩玛瑙带銙,珐琅腰牌悬坠其上。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程,他提前解下常佩于袖下的袖箭,腰后的短匕也留在家中,只右手大拇指上多了一枚玉扳指。

若真遇见紧急情况,按下扳指内侧的机关,藏于其中的上百枚浸毒细毛针也可解一时之急。

他走进堂厅,下颌紧绷,负手而立,垂眸睥睨左右。

众人许久没见他这样正式的打扮,神情不禁怔然。

就连时一和时二也绷紧了身体,敛去面上的轻松,眸光微凛,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

满堂气氛就这么骤然冷下来。

陈德宝后颈一凉,生生从圈椅上滑下来,忍着双腿的软意,扶着圈椅把手勉强站着,却是再不敢催促半句。

直到时序的目光触及脚边的女童,他那一身的寒气竟骤散去许多,清冷的眸子里也带上点暖意:“阿归。”

只见时归穿了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棉袄,头上梳着两个丸子发髻,叮叮当当挂了许多珍珠发饰,脚蹬狐毛锦靴,怀里抱着一个圆滚滚的汤婆子。

临出门前,雪烟还在她额间点了一枚鲜艳的花钿。

活生生一个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玉娃娃。

听见阿爹的呼唤,时归美滋滋地仰起头来,得意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这才问道:“阿爹瞧我好不好看!”

一路走来,她早得了许多人的夸赞。

但依着时归的想法,只有阿爹说好,那才是真的好。

时序嘴角一抿,倏尔绽开的笑容掩去他身上最后一点冷意。

他毫不吝惜对时归的赞赏,碰碰她头上的发髻,摸摸她颈间的雪白兔毛,从头到脚,凡是他能看见摸到的,一样不落地夸一遍。

每说完一句,他还要给周围人一个眼色,偏要旁人应和了,才见他继续往下说。

说到最后,反是时归不好意思极了。

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眼睛,呜呜囔囔道:“阿爹你夸得太过啦!我、我……”

她偷偷张开两根手指,明亮狡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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