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回想着少女面上那一瞬间的哀色,沈兰蘅眸光微黯。

他走上前,迎着暖盆内滋啦啦的火光,将桌上灯盏点燃。

偌大的军帐被昏黄之色填满。

光影充盈,绕过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子,将那亮色洒落于帐内每一角落处。唯有男子那一帘细密纤长的睫羽微垂着,遮挡住那眸光,于他眼睑处投落下一层淡淡的暗色。

阴翳晃动。

沈兰蘅想起这两日所发生的事。

昨天夜里,自己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军帐,而是另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瞧着模样,自己似处于一片山林里,他身后是成群的将士,正候着他下达下一步的命令。

短暂愣了一瞬,沈兰蘅立马反应过来:

前一刻,沈顷正在指挥作战!

他并没有行军打仗的本事。

而身前夜色汹涌如潮,身后将士们的目光更是热烈灼灼。所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兰蘅自袖中摸到一封沈顷留下来的手信。

这手信,应是对方在匆忙之间所留。

其上字迹稍有些潦草,但依旧很好辨认。

手信之上,对方写道,事先不知此战耗时数久,为避免节外生枝,令沈兰蘅先去箜崖山暂避,待他明日醒来,再看如何战敌。

这些日子,沈兰蘅虽说看了些军书,可那些也只是皮毛,甚至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

他并不通晓军法,更不明白西贼战情。既不知晓应当如何作战,亦不敢轻易下达命令。

短暂思量过后,沈兰蘅将手信攥成团,重新藏回袖中。

男人双手勒了勒缰绳,朝着身后扬声:“所有人——先与我去箜崖山!”

便也在那里,他看见了一身脏兮兮的小六儿。

沈兰蘅性情凉薄,并无一分怜悯之心。可看着眼前独自躲在山洞中、瑟瑟发抖的少年,竟令他无端想起另外一幅场景来。

漆黑的、无边的夜色里,少年同样衣衫单薄。寒冬腊月,他躲在冷冰冰的柴房深处,北风呼啦啦地吹刮着,他无人可倚靠,瘦小的身形只能依偎着身侧的柴火。

不高不矮的一堵墙,隔绝的却是院子另一头的光景。

他冷漠的父亲,他苦命的阿娘,他那温润懂事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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