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二年,三月

每至冬春交界,天气愈为暖湿之时,长安城中的气氛也将渐转紧张。自皇帝于六年前下旨改制以来,二月与三月便是整个帝国中枢最为紧要的日子。二月初至三月初,被捡派至各地观政与实践的国子监监生会被陆续召回京都,迎接一年一度由上而下的磨勘考核,除检验在外观政的见解与作为以外,还要考察算学、格物、农学乃至什么“经济学”的水平——此“经济”者,即“经世济民”之谓,据说研习的是强国富民生财有道的学问,乃是太子与长乐公主连名奏陈,再三祈请,才在国子监中开设的“特科”。

相较于晦涩艰深的算学与格物而言,经济学中的种种常识似乎更为天马行空,难以理喻,迥然超出想象之外。正因如此,这每年一次的大考便丝毫马虎不得。列位躬逢其盛的生员,除了在观政空闲要反复习练题目以外,往往还得提前返回长安适应考场,顺带着作最后的冲刺。而这数千名考生及家属自全国各地涌入,不但短时间内将京中的食宿起居推至新高,还给治安带来了莫大影响,以至于京兆府金吾卫等头疼欲裂,不能不加派人手,清理市集——没有办法,虽说做题家们都被大考折磨得神经错乱,但每年有资格来长安卷一卷的都已经算是士子中的人上人,未来的栋梁大臣,不能不敷衍一二。

国子监的监生们大多寄宿于务本、兴道两坊,此处毗邻皇城,守备森严,每到年初还要被金吾卫以重兵从头到脚翻上几遍,可谓犁庭扫穴寸草不留。因此盗贼无赖尽皆绝迹,每日只有手持文碟的青衫士子往来出入,寂寂并无声响。

但自二月中旬国子监下发大考纲领以后,坊市中便不知不觉多了些来历不明的生人。这些外人裹着并不合时宜的麻布大衣,鬼鬼祟祟的隐藏于街头巷尾,待到巡视的街使走远,他们才悄悄拦下形单影只的士子,倏然掀开大衣:

“新出的《五·三》,前几年国子监大考的真题,要不要?”

当然,这只是最为粗浅鄙陋的备考方式而已,除了资料来源颇为可疑之外,对命题思路的把握也不算准确。稍微有点门路的士子,便会挥霍重金”在坊市中包下酒楼雅间,以各色的名义邀请来国子监中资历深厚的博士、直讲等。而如此惊人手笔,自然也绝非仅为一点泄漏的试题——虽尔大考是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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