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珂一路小跑 才终于在里巷落门之前赶回。

原身所居住的地方位于东赵里 和现在的小区有些类似 不过是完全封闭状态的 到了时辰落门之后便不许出门。

东赵里被七尺高的垣墙环绕 整体呈长条形 共有二十七户人家 室户按照顺序依次排列 井然有序 姜珂的家是巷中最里边那户 因此从巷头跑到巷尾又浪费了她很多体力。

原身出门时并未锁门 当然也没这个必要 住在里门之左的民户都是些贫苦黔首 而她们家 则是整个闾左之中最穷的一户人家。

等姜珂到达“自己家”门口时 恰好吹来一阵冷风 直接将那扇使用了很多年头的破败木门吹开 借着森冷的月光 姜珂看清了整个的全貌 即使有原身的记忆做心理准备 她还是大吃一惊。

这户人家 也太穷了吧!

院门很小 一眼就能望尽。

前院有一处狗窝 左侧有一处猪圈 但里面都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

门前一口水井 院子后边种了十几颗桑树 光秃秃的枝丫上覆着白雪 随风左右摇摆 在幽深月影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恐怖。

至于房子 是用黄泥和蒲草混合的土坯版筑而成 因为长时间没有修葺 所以上面裂了不少弯弯曲曲的缝隙 整体低矮 柴草为门 破瓮作窗。

进门之后 视线变得昏暗 穷人家买不起照明用的膏烛 因此只能用火把照亮。

姜珂在黑暗中找到燧石 按照原身的记忆生疏地击打出火星 点燃火把。

有了光亮之后 看清房子全貌 她终于明白了家徒四壁这个成语的意思了 真就是穷得只剩下四面墙壁 是那种连要饭的进来都会投两枚直刀币 老鼠绕一圈房子都得倒搭两把粟米的程度。

姜珂在房间内环绕一圈 仔细搜寻 想找些能取暖的布料衣服和饭食。

可惜找来找去 最终只找到了一块五尺长的麻布 半钵犄角旮旯处早已凝固的混合着藿羹的豆饭。

身体愈发难受 姜珂强忍着将室内的稻草转移到墙角处 火把插在旁边 打开今天下午小少年送给她的囊水壶 将里面热水喝了个干净 喉咙处才稍微舒服一些。

又试探性地用舌头舔了一口豆饭 天气寒冷 食物早已结冰 豆饭口感粗粝 藿羹味道苦涩 姜珂只尝了一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这玩应虽又苦又凉 却没她此时的心凉。

姜珂是家中独女 家庭和睦 虽不是什么富贵豪强之家 但也算吃穿不愁 小康之家。

她小时候在农村老家有个外号 叫“家禽阎王” 意思是只要被她选中的鸡鸭鹅 爷爷奶奶肯定会将它们或炖或炒 端到她的晚餐餐桌上。

姜珂父母对自家基因有数 所以不求姜珂大富大贵 光宗耀祖 只要她一辈子平安快乐就好。

大学毕业后 她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选择考研 考公 或者是去大城市工作 反而回到自己家乡的小城 在父母的资助下 开了一间生鲜超市 至今为止已经开业半年 生意还算不错。

她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波折 自认为除了一些性格本就恶劣的人 无论是老师 同学 或朋友 自己和身边人关系相处的都还不错。

没有任何反社会人格 每年定期体检 不说壮得像头牛 但也身体健康 吃嘛嘛香。

除了今天这钵藿羹……

插在一旁的火把在黑暗中燃起幽幽的光亮 整个房间内充满木材燃烧时发出的焦糊味道 不过姜珂因为重感冒鼻子不通气根本闻不到这股气味。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 这幅场景有些幽深恐怖 但姜珂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甚至还赌气地猜想老天爷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就算真有鬼来了 她也得扒掉鬼两件衣服才罢休。

她在稻草垛上蜷缩成小小一团 用裼衣和刚才找到的那块葛布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虽然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但也聊胜于无 家里取暖的柴已经用完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惨。

姜珂甚至有一种直接把自己搞死 再换号重来的冲动。

看着屋里唯一还算贵重的一台织布机 恨不得将手中火把扔到上面 将这台织布机烧了用来取暖。

这个时代的黔首平民们主食为五谷 大都以粟米为主 类似于现代的黏小米 可原身家却很少吃粟米 一直都吃更便宜低贱的豆饭麻羹 在姜珂记忆中 她这么多年来 只吃过四次肉 还不是大块肉 而是肉沫沫熬煮成的羹。

可是姜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原身母亲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邯郸城内生活 没有土地 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去当佣农 只好在家养蚕缫丝 她织的布和那些只能遮风御寒的粗糙布料不同 即使是以两千年后的眼光 无论是从纹样 做工 裁剪来看 都可以称为精美。

按理来说 有这种手艺的人 不可能会把日子过成这幅鬼样子。

姜珂想了一会儿 突然脑袋一阵疼痛 体温烫得吓人 难受得要死 鼻孔也堵住了 无法通气 只好张开嘴巴用嘴呼吸 她干脆直接放弃思考 熄灭火把 将自己整个身体都包在布料中。

她打算硬抗这场高热。

这个时代治病就医可不像现代那么容易。

没有足够的金钱是一个原因 另一方面 这时的医疗技术相当有限 除非生于王宫贵族之家 能走大运遇到扁鹊那样有水平有技术有良心的正经良医。否则其余医生 医 巫不分家 一旦有个头疼脑热 感冒发烧的 很大可能采用玄学治病。

大概流程就是说你被棘鬼附身了 先在你面前披头散发跳一场大神 然后拿着象征辟邪驱鬼的桃木杖打两下你的脊背 若还不好 那就在洗个狗矢浴以毒攻毒吧。

一套流程下来 能不能痊愈就都靠天意了。

她蜷缩在塌上 因为高热难受 肚子又饿得发痛 怎么也睡不着觉。

想到自己今日下午对那位小少年说得话 忽然觉得缥缈起来 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日出尚且不一定呢 还说什么报答之恩。

恐怕是要食言无终了。

姜珂嗤笑一声 忽然感到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涌入她的脑海中 像是潮水一样 来势汹汹 不可抵挡 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些。

过了不知多久 姜珂的思绪才稍微清晰一些 她伸手擦掉额头上和脖子上的汗珠 然后意识到一个好消息。

她的超市也跟着一起穿越过来了。

她试了一下 心念一动 很快感到手中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是熟悉的锡箔包装触感 里面硬硬的 手指划过两边锯齿状的塑料 即使在黑暗环境下 姜珂也知道这就是自己刚刚心中所想的那块巧克力。

得知这个消息的她心情稍好一些。

就是那种很普通的生鲜超市 共有两层。

一层的货品有水果蔬菜 酸奶生鲜 粮油调料等 二层则主要售卖文具 衣物 洗漱用品 酒水 零食之类的。里面的物资很丰富 按照正常生活标准 足够让让她衣食无忧地活到自然老死。

以后的路如何行走 这个问题对于目前的姜珂来说还太漫长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退烧

✯峨眉山猴子03提醒:《带着超市穿大秦》最新章节第 50 章 人心免费无弹窗阅读将第一时间在写小▴说更新,记住域名xiexs◉com✯(请来写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养好身体。

从文具区拿出一台台灯 打开开关 灯光照亮整个房间 不仅比刚刚的柴薪火把明亮 光线也更温和护眼。随后又拿出了自热米饭的加热包和米饭包 加超过两倍的水 将自热米饭煮成粥水。

重感冒高烧不退 姜珂现在不想吃任何荤腥 只想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现熬白粥和清淡爽口的小咸菜 只可惜生火煮粥太过麻烦 她现在的体力不支持这样做 才不得不放弃熬粥这个选项 改为喝自热粥。

几分钟后 米粥熬好了 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米香味。

姜珂吹了吹米粥 随后用嘴小心翼翼地嘬着喝 只喝了一口她就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

这也太好喝了吧!?

她居然从自热米饭里品到了米油的香味和一丝淡淡的米甜味。

再配上一口榨菜 怎么感觉比酒店大厨做得菜还要好吃?

不 味道简直堪比天宫之上的蟠桃宴。

虽然她也没吃过蟠桃宴。

借着灯光 姜珂强打精神仔细查看配料表 就是普普通通的米和那些熟悉的添加剂 也没什么稀奇的。

里面不会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吧?

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甩到脑后 她突然意识到 原身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好吃的 连粟米都吃不上 经常食不果腹 而这盒里的米是无数科研人员呕心沥血 优选杂交不知多长时间才研究出的稻米 对于生活在两千年前的古人来说 当然美味至极了。

热乎乎的粥水下肚 暖身暖胃 随后在办公室里找到一盒感冒药 刚要扔到嘴里 又停下了。她不是医学生 不太了解人类进化过程 却也能意识到现代人和古代人身体有差异 现代人生病了就打针吃药 可能对于某种药物都有抗体了 反正结论就是这个药不能瞎吃。

但是不吃药真的不好扛过这场重感冒。

姜珂思考了一会儿 决定少吃点药。

兑热水喝了差不多二十分之一的退烧药 这具身体是真的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味觉上连安瑞克颗粒都觉得有点甜丝丝的。

最后拿出几件衣服叠吧叠吧当作被褥 又在衣服上贴了一层热帖 做完这些她又精疲力尽 没有力气了 躺在衣服堆中 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她浑身难受 睡得并不安稳 过了很久才睡着过去。

夜已经很深了 大北城内各个里闾街巷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烈烈的风声忽然停了 清冷寂静 这一下子 仿佛风雪也都和人们一起进入梦乡了。

第二日食时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照在这满地绵密冬雪的邯郸城上 气温较之昨天又冷了几度 姜珂昨日几乎折腾到凌晨才堪堪睡去 此时正躺在她温暖的小窝中睡得正香。

而另一边 大北城最南边 挨着渚河水的一处闾右人家门前 有位少年前来拜访。

这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 头发一半垂下 一半在头顶上扎成发髻 并未带笄。身着绣有花纹绛色茧衣长袍 腰间鞶带上系着一枚透雕龙凤纹的昆山白玉璧 脚穿皮屦 模样虽不算俊秀 但也很有英气 气质俱佳 一看就是哪家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公孙。

少年手一柄金澄澄的青铜宝剑 身后跟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仆。

他用眼神示意后 于是老仆走上前去敲响了这户人家的木门。

不久后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老媪 粗布褐衣 头发半灰半百 全部都一丝不苟地梳成平髻 脸上有几道沟沟壑壑的皱纹 但面容和善 嘴边带着慈蔼的笑容。

很明显她和这位少年相熟 看到他后 笑意吟吟地说道:“您来了啊。”

“少君正在后院练剑 估算时辰 约么现在也要结束了。”

少年很有礼貌地回这老媪:“多谢嫠媪 丹已知晓。”

这位少年正是从燕国来到赵国当质子的燕公子丹 而他今日所拜访的人 乃是秦国公子政。

现今共有三位别国公子居于赵国 分别是燕公子丹 秦公子政 和信陵君魏公子无忌。

长平之战后 秦人和赵人的关系不死不休 势同水火 可想而知嬴政和其母亲在赵国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但燕公子丹最近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不仅是因为自己和当今赵王同名 更是因为他的父亲 也就是当今燕国的大王燕王喜鼠目寸光 居然和朝中大臣们商量趁着赵国元气还未完全恢复 发兵攻打赵国。

却不知这个消息早已被赵国安插在燕国的间谍知道 赵国王室恨燕国趁人之危 又实在没有多余兵力出兵攻燕 自然便将这些怒气全部都撒在燕公子丹身上了。

魏公子无忌的待遇则和他们恰好相反 他是窃符救赵 保卫邯郸的大恩人 赵王对他十分感谢 将鄗地分封给他。

作为四大公子之一的信陵君 魏公子无忌穿白狐衣裘 带美玉琼冠 居高台宫室 每次出游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自发跟随 可不是他们这两个毫无根基的公子可以比的。

燕丹一路小跑到达后院 此时嬴政已经练剑完毕 正在用帨巾擦拭脸上的汗渍 见他到来 连忙迎了上去。

“多日不见 丹近来可好?”

燕丹故意隐去自己的处境 佯扮开心道:“尚可 阿政你呢?数月前的那套剑法可曾完全练熟了?”

嬴政点头 自信道:“那是自然。”

这时 燕丹发现嬴政身上并未穿着平日的裼衣 便好奇问道:“你的外袍呢?”

裘衣皮毛外漏 通体都是一个颜色 并不好看 因此贵族们很少直接穿裘 一般都会在裘衣外面套上一件裼衣来增加服饰的纹彩 所以燕丹才有如此好奇。

嬴政道:“送人了。”

燕丹更是好奇:“送谁了?”

嬴政的情况他是了解的 长平之战秦国坑杀了赵国四十多万青壮年 过后不到一年又包围都城邯郸 围攻数月 若非平原君联合信陵君 春申君向其他五国借兵 可能那时赵国真的就亡了。

战争结束后 邯郸城内家家缟素 户户白练 几乎每家都有死人 恰好此时吕不韦带着嬴异人 也就是嬴政的父亲离开了邯郸。

只可惜走得匆忙 吕不韦又将城内所有钱财都用来贿赂守城之人了 并未给赵姬和嬴政留下财物。

赵姬的母家虽是城内的富户 可就连他们家的隶妾奴仆 庖厨舞姬都有亲人要么死在长平 要么死在秦围邯郸时 加上贵族的仇视 当然不敢收留她们母子 于是便将她们打发出宅门 只每月给一些钱财。

现在嬴政家中一共有四口人 分别是赵姬 嬴政 曾经追随过嬴异人的一位门客 和从小照顾嬴政的傅姆嫠媪。

嫠媪是中山国人 在赵灭中山之战中死了新嫁的良人 因此对赵国没什么感情 反倒是对她一手看护长大的赵姬和嬴政更重视。

这种情况下 燕丹实在想不出赵都内嬴政能将衣袍赠送给谁?

嬴政回他:“昨日我与阿母归来时 在北城巷口遇到了一位昏倒在雪地中的小乞 见她身上单薄 便赠予她了。”

燕丹想了一会儿 又问:“这位小丐可是哪位名震天下的诸子之徒?”

若真如此 那么看这做派 应该是墨家之人。

嬴政摇了摇头:“非也。”

燕丹:“那可是哪国因为避难而逃来的公子公孙?”

“非也 只是一名邯郸城内偶遇的普通小丐 仅此而已。”

“既然只是普通身份 那阿政你为何要与他结交?”

从嬴政的语气来看 他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 只漫不经心道:“只是因为我想做 那便做了 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嬴政的称呼 作者自认为古代五服以后分家 肯定不可能氏赵 这应该只是后代人贬低他的说法 至于到底是改称为嬴政还是秦政 这是历史界这么多教授都没有争论明白的事情 作者不是历史学专业 肯定更不明白了 或者说 天子无氏 为了大家看着熟悉 本文全文以嬴政相称。

以及 我还有个资料没查明白 古代管王的儿子叫王子 诸侯的叔叔叫公叔 诸侯的儿子叫公子 诸侯的孙子叫公孙 孙辈以后的称谓太繁琐了我没整明白 现在秦昭襄王还未去世 所以其实本文不应该称呼嬴政为公子政 但是我看电视剧和资料书上都这么写 那我也改了吧。

邯郸里巷描写参考张不叁《秦朝穿越指南》衣食住行篇

战国时期医生描写参考《秦朝穿越指南》鬼神篇和柳敷《先秦穿越生存手册》巫篇

本文主要衣食住行和宫室描写参考王力老师《中国古代文化常识》 许嘉璐老师《中国古代衣食住行》 还有去各种软件上搜“战国出土文物”。

先秦时期医术其实并没有那么落后 只不过女主长居闾巷不知道而已

以及信陵君窃符救赵这个典故太长了 我就不粘贴了 大家有兴趣自己去百度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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